月亮还是那个月亮

周五晚上的一场雪打乱了原来的计划，原本是想周六回去给老太太过生日的。周末的好处就是孩子们也可以跟着一起去，这样更热闹一些。然而，周五晚上看到姐姐在群里说，老家下雪了，还挺大的。

我拉开窗帘，看出去，外面的路灯散发着黄色的光，照在路面上，没有任何下雪的迹象。后来在群里看到他们发的满天飘雪的视频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，地面上已经白茫茫一片。

打开 e 高速看了下路况，所有的收费站目前都还开放。给姐姐们打了个电话询问下具体的情况。

三姐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通知下饭店，把预定给取消掉。我的意思是是等早上看看吧，回不去的概率不大。如果到了早上真的高速都封闭了，在说回不去的事情也不迟。

大姐道，哪怕明天路上没法走，坐火车也得去。既然这么说了，那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
跟三姐又沟通了最后的决定，那就是不管怎样，如果不能都到，那就来多少人去多少人吧。

一聊醒来，天已经亮了。地上薄薄的一层雪，看了下路况还算不错，最起码市区没任何问题。最近的高速路口依然开放，穿好衣服去买点早餐吃完就出发。高速上虽然有积雪，但是好在应该是撒过盐了，并没有结冰。中控屏显示的车外温度稳稳的定格在 0 度。随着离青岛越来越远，温度也逐渐开始下降了，除了市区温度到了-1，路况就更加恶劣了。远远的看到一辆黑色轿车横在中间两个车道，没有开双闪。

缓慢减速从最外侧车道超过去之后，让对象帮忙给打个报警电话，通知下情况。然而，听着手机等待的提示音，响了断，断了响，在打了四五次之后也没接通，不得不放弃。获取过会儿自己就能自己报警了吧。

偶尔需要变道的时候，压到地面车道线中间的黑色区域的时候，车子竟然侧滑了一下。这时候宝子来了一句：“不会咱们也撞了吧”

“闭嘴，少胡说八道”我赶紧让她不再说话，小朋友说话有时候就是这么口无遮拦。不过这种路况下开车异常的耗费精力，左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，生怕出任何状况。

在转到济潍高速之后，路况就变得更加恶劣了，桥上能看到明显的积冰，在车辆的碾压下沿着行车轨迹，形成几条长长的沟壑。只能在降低车速从中间谨慎通过。

终于在两个半小时后到了老家，停好车，发现门口异常的冷清，只有那只小傻狗屁颠屁颠的迎了过来，走到门口才发现已经大门紧闭。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发现已经都去酒店了。调头往酒店赶，20 分钟的路程，村里的道路比比省道的路况更差，能明显感觉到车身在不断的侧滑。

到酒店停好车，此时才发现车牌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冰了。到包间所有人都到了，差不多每年都是这些人来给老太太过生日。没有太多的变化，只是这一年一年哪怕是老太太的兄弟姐妹沟通的话题也少了很多。有时候坐在一起也竟然找不到同样的话题，找不到该说些什么。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沉寂的越来越深，这些年的事情也开始变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。

只是每天还会喝半杯白酒，对于这种场合自然会喝的更多一些。尽管高血压，也不知道该怎么治治她这种行为，当然，相比高血压更让人绝望的是老年痴呆的症状也越来越明显了。话题总是离不开那几个，她年轻时候的事情，以及眼下的事情。中间那么多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的印象了，就那么凭空消失了。

很多人在她眼前刚出现过，转眼就忘了。坐了会儿，我过去给她倒酒，听到二姐说，她刚才又在问瑶瑶来没来。这不眼下刚看着，现在又开始到处找。

喝到高兴处，老太太难免也会唱一段。她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京剧，家里的电视不管什么时候都在戏曲频道。不过现在每个人都有手机，也没人想着去看电视或者调台，就这么一直演，从早到晚，从不停歇。偶尔，跟她坐一起，她还会给讲下当前唱段的故事情节。

中午饭局结束，来吃饭的亲戚就直接走了，也并没有在跟着回家。回到家，宝子自然还是跟她的小姐姐一起疯。怕晚上路上结冰，下午也不敢走太晚，快四点了跟宝子说要走了，宝子不高兴。我就给出了个主意，让她自己在这里跟小姐姐住一晚，自己和对象会县城去给租客办下退租。达成这么简单的协议之后就得赶紧走了。

到了县城已经是天色渐暗，路上又开始结冰了，车子在路上滑来滑去。而能回到家的前提是得先去找三姨拿家里的钥匙，早上出门上了高速才发现没带家里的钥匙。所以最后的希望就都落在了给三姨的备用钥匙上。晚上回到家，买了点零食吃了点，对象在看电视。拿出电脑来看下所谓的证书失效的问题，折腾了半天 eo 始终无法获取证书，尝试使用腾讯云的证书申请，依然报错，最后给了句不支持这个后缀。

期间也试了阿里的，也是一样的错误。猜测应该是某个免费证书颁发机构屏蔽了 by 后缀，acme.sh 也是一样的。默认的ca 机构是 zerossl，尝试换了 lets encrypt 解决了这个问题。

一夜相安无事，早上等物业上班，去问下租户有没有交物业费，物业拉的单子从 25 年开始就没交过。而租户不想再租的原因是，楼下的一个大妈天天在自己的主卧阳台上撒尿，现在她住的那个房间一股尿骚味，下去找也没用，反而还天天找租户，嫌走路声音大太吵。对于这种邻居也确实没什么办法。

第二天把备用钥匙给送回去，买点吃的。再回去接宝子。她们把仓鼠放到了纸袋子里，让仓鼠在里面疯狂的挠。不一会儿出去玩雪了，让我给它拿着两个纸袋子。我坐在沙发上拿着纸袋子刷手机，老太太又问了一句：“你四叔说县城那边要拆迁，说给很多钱，你们那里拆不？”

“那里拆迁？那边现在就都是拆迁过的，哪还有拆迁的地方？”我答道。

如果说城西拆迁，那应该是五六年前的记忆了，那时候县城西面还是村子，现在那些村子早已经不复存在。她的记忆线也开始混乱了，分不清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，记不清这最近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。对于其他的人的记忆变得都异常的模糊。有时候也会出现一些凭空的臆想，或者错乱的记忆。前段时间说，那天在西村看到前面已经死了的淑红了，说让她去社区医院查体。

淑红是我的幼儿园老师，前几年因为癌症去世了。这现在又这么可能会见到淑红？又过了几天老太太又说，在镇上遇到淑红了，说让她去查体。

当二姐说，你前几天说的还是西村，现在又成了镇上，肯定是你看错了。

“我哪里说是西村了？我什么时候说了，我没说！”老太太立即开始抗辩。

这种固执的性格这么多年倒是似乎没什么变化，现在尽管记忆不清楚了，但是这种固执的性格似乎也没太大的变化。只是，这样一来，大家就都很难和她交流沟通了，有时候想跟她说点事情，说完之后马上就忘了。太多事情，不管大事小事，都没有躲过被遗忘的命运。最终，在她的世界里存在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。自己的世界越来越封闭，于外界的沟通越来越少，就这么循环下去。

这一年一年过得太快，这似乎还什么都没做，一年又过去了。人还是那些人，不过距离感觉变得更加的疏远了。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，沟通的时间越来越少。

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在一起疯玩，并不会因为老人的状态而受什么影响。毕竟，这些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，衰老对他们来说太遥远。

孩子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是没有玩够，晚上睡觉的时候，宝子开始哭。问为什么也不吱声，最后才知道原来是跟她小姐姐一起睡觉的时候，她小姐姐听鬼故事。问她听的什么鬼故事又说不出来，那种类别的也说不出来，哼哼唧唧哦掉了半天眼泪。

终于最后开始给我复述她听到的鬼故事：

在一个十字路口，一个女老师骑着电动车过路口的时候被车撞了。

头发卡到了车轮里，人被拖行了很远，半张脸都磨没了。

司机开车跑了。

后面连续几天，都有人在那个十字路口看到这个女老师的鬼魂。

这种鬼故事，其实想想挺可笑的，但是毕竟孩子，宝子之前并没接触过这种东西。所以害怕到时也情有可原，我只好发动各种说辞，从庄子《逍遥游》《西游记》一直扯到犯罪现场调查，法医取证。绕了无数个圈子才把这个恐惧给她去除掉。

以前住在那个老房子里，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，也听老人讲各种鬼故事。那时候自己也真的害怕，晚上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，难免也会一边哭一边往家跑。

只是，现在老房子已经不在了，故乡也不再完全是记忆中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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